似曾相识微雨燕

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。
这里是我的Fantasy

豫津篇——[那些活着的人]之六 (琅琊榜同人)

原来,他从来都有一个大家庭,现在仍有一个大家庭。

 

【信德十一年正月】

 

言豫津小时候是个小胖子,白白的,很可爱,而且是个小话唠——话唠这一点,终生未改。在五岁时进入悬镜司的“驯犬园”树人园之前,他小小的人生是非常美好的。虽然父亲忽视他,可是母亲对他非常宠爱。

进了树人院,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和折磨,以至于落下了终生一见到夏冬姐姐就腿发软要哆嗦的病根。

从树人院出来后没多久,母亲就病逝了。家里忽然就空寂了。他还是如以往那么话唠,但没有人听了。

所以,他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宗室子弟圈子的这班朋友,这个圈子,就相当于是他的大家庭。

景睿,当然是第一位。比他大一岁的景睿是他最好的朋友。景睿从小就稳重,会照顾人,这让他很有安全感。

景禹哥哥是最大的哥哥,也对他们这帮小孩最好,他也喜欢他。不过他太大了,大的像个大人,离自己有点遥远。

林殊哥哥比景睿大五岁,比自己大六岁,正是让自己又崇拜、又想亲近的人物,而且,林殊哥哥也像自己一样,有什么就说什么,特别爽快,所以自己很喜欢,可惜的是他不那么有耐心。

还有景琰哥哥。不过他不太敢亲近景琰哥哥,因为他话不多,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太严肃了。

后来这边又来了一个云南的霓凰姐姐,是个漂亮的姐姐。小男孩都喜欢漂亮姐姐,她来了豫津可高兴了。霓凰姐姐对他也很好,可惜,没过几年,她就回南境去了,让他觉得很遗憾。

他很喜欢大家能在一起的时候,比如一起去看太奶奶,一起玩儿,还有春猎、秋猎的时候,所有的宗室子弟都会去,他就喜欢这样的热闹。后来的他特别喜欢组织聚会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
他是个聪明的孩子。一方面,他很依恋这个圈子,一方面,正因为这个圈子对他太重要,他也很看得清其中的界限。他知道,比如景睿,还是对谢弼照顾更多,因为他们是兄弟。林殊哥哥则对景琰哥哥最好,因为他们是好朋友。霓凰姐姐则对林殊哥哥最好,这个为什么他不太懂。他从小和官宦人家的好多女孩子都很要好,但他也知道,她们不一定是把自己看成最要好的,只是愿意和他一起玩儿罢了。

所以,从小到大,他待人的逻辑上就是,只要你在我眼前时对我好这就够了,并不求你把我放到第一位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你对其他人如何,与我何干呢?

这一点,他和景睿很不同。

他觉得自己生活得也挺不错的。虽然上学的时候会比较痛苦——言氏是大族,有自己的家学,请最好的老师,文韬武略都要学,而且要求十分严格。可一旦放学,他到处玩耍也没有人管。他酷爱音乐,十岁出头就去逛妙音坊听曲子,如果搁在别的宗室子弟家,早就会被禁足的,可是自己家却不会。从很小的时候,他就想,他的人生就是做一个清闲自在的宗亲,连他的老爸不都是担一个闲职,什么都不管,他又能怎样呢?

没有想到,长大之后,他的人生却转向了另外的轨迹,开始承担起以往想象不到的责任。

都说成家立业。结婚之后,言豫津找到一种以往没有的感觉,就是知道有一个人会对自己最好,自己也会对一个人最好。

宫羽是从三岁起就知道自己要报仇的人,多年以来活着很沉重,几乎没有过童年。从小,她看多了人性的残酷、丑恶,她的训练就是察言观色,滴水不漏。而在言豫津这里,她可以完全放松,像孩子一样。

言豫津多少年,只有他去粘别人,除了景睿,没有人来粘他。而宫羽却可以做到这点。宫羽其实是一个很忠心的人,即使是出于习惯,她也会对他照顾周到,这让他感到很温暖、很依恋。

而当他开始在朝中承担责任后,常常,爱玩的天性还是让他有时候会偷懒,有时候会想逃避。这种时候,对事情是非利害非常敏感的宫羽总是会提醒他。对此,他非常感激。有妻如此,夫复何求?至于宫羽在妙音坊的前世,那又如何呢?自己也不是从小就在那里玩儿吗?所以,从外在看上去最不可思议的夫妻组合,内里却可能妥当熨贴。而多少外人看来的神仙眷恋,里面却可能痛苦不堪。

父亲言侯爷去世后,和宫羽这种既是爱人又是亲人的感觉更强烈了。晚上带了白天没做完的公事回家做,宫羽总是陪在他的旁边,这让他想到“红袖添香夜读书”,觉得很幸福。

虽然他知道宫羽心里一直有苏兄,但他真的不介意,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人和人之间有些事情不能强求。

有一次夫妻两人聊起往事,说到梅长苏的时候,豫津说,“你对苏兄,其实是士为知己者死。”

宫羽很惊讶,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:“你……你还真了解我。那你说,我对你又是如何呢?”

“你对我,当然是女为悦己者容了啊!”她有点脸红,豫津那边作势要抱他,被她一拳打开。

 

 

知道苏兄就是当年的林殊哥哥,这点对言豫津的冲击是很大的。因为林殊对他来说,就相当于家人。虽然他知道对方可能不会这样想。

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在林殊哥哥心里是有一个位置的。记得元佑六年春猎,他问长苏是不是已经收庭生为徒了。长苏说算是吧。那时自己颇有醋意地向他抱怨,说苏先生真偏心,都不教自己。

长苏那时候说,“你记不记得,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时候,是谁教的你规矩?”

当时自己说:“是林殊哥哥。”回想起来,长苏看自己的眼神颇有深意。这么说,原来你记得当年那个缠着你的小男孩啊,这一点,就让他心中温暖不已。

在北境和他一同争战,最后又亲眼看着他如星陨落,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,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失去了一样。

前一天还好好的,大战胜利后大家都很高兴,苏兄看上去也很高兴,还把他叫进营帐里聊天。

聊了一会儿他和景睿如何配合默契,如何为这次大战立下汗马功劳,梅长苏忽然叹了一口气。

“怎么了,苏兄?”

“每次见景睿,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。是我毁了景睿的生日,估计以后景睿再也不会想过生日了。”

“苏兄,你别老挂在心上了。我会劝景睿的。其实他已经放下很多了。”

“那就好,长苏就拜托你以后多照顾他了,尤其是在他过生日的时候。对了,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梅长苏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:“你是不是喜欢宫羽姑娘?”

“苏兄不是外人,豫津说也无妨。豫津原来就喜欢她,现在更喜欢,这次战场上同生共死,宫羽姑娘让豫津敬佩,豫津已下决心非她不娶,而且绝不希望作为侧室娶。只是,真不知道怎么才可以做到,就算我老爸开通能接受,那也实在不合常规。唉,我真是深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在王侯之家!”

苏兄笑笑,说:“生在王侯之家也没有什么不好,没关系,我会想办法。你以后记得是我做的媒就好了。喜酒要留我的一杯哦!”

“苏兄有办法?那太好了。苏兄做媒的大恩,豫津当然会谨记。到时大喜的日子,谁都不请,我也得请您啊!”

苏兄的眼光微微一闪,好像有难言的苦楚,但还是笑笑,“嗯,好的,谢谢豫津。”

后来豫津与宫羽结婚的时候,真的给长苏留了一杯酒,撒在地上。

豫津又说:“再说,您不仅是媒人,是豫津的好友,也是……豫津小时候的林殊哥哥啊,我怎能不请?”

长苏笑了,“只是你小时候最是调皮,让我可头疼了!”

“是啊,我记得有一次林伯伯罚你看管我们这批小孩,你嫌我不听话,居然把我吊了起来!我现在还心有余悸!”

“我那时系的还是军中设埋伏专用的绳套呢,刚学的就用上了。不过也就是吓唬吓唬,过一会儿不就把你放下来了吗?我后来还为此受了父亲的责骂呢!”

说起往事,他们都笑了。

 

 

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冬日,那个日子,豫津终生难忘。

一早,亲兵急匆匆地报告说梅监军突发急病,人眼看就要不行了,蔺晨大夫让他过去。言豫津大吃一惊,发疯一样跑到长苏的营帐。进到帐中,长苏已经昏迷,蔺晨正在忙碌,看上去似乎早有准备,只是表情严肃,他从来没有见蔺晨这么严肃过。

“怎么回事?蔺兄,什么急病?能治吗?”

“治什么治!只是让他少受些苦罢了。你既然来了也帮点忙,把那个包帮我递过来,我再帮他行一次针。对了,你跟门卫说一声,别人就别让进来添乱了,噢,除了宫羽姑娘。”今天在这里,蔺晨就是老大。

有一阵长苏有一点清醒,看见他,还努力地笑笑,“豫津,我……没事。”又看见宫羽就在他旁边,眼光看看他,又看看宫羽,没有力气再说话,只冲他微微点点头。

蔺晨用了各种方法减轻他的痛苦,自己和宫羽一直在旁边帮忙。但那最后的几个时辰,豫津还是不忍回想。

到最后,他的身体放松下来,表情也平静下来,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意。

蔺晨说:“让外面的人进来看看吧,这会儿只许看,不许哭!他还有最后一口气,别让他是听着你们这帮想不开的人哭哭啼啼走的。” 

蒙挚和景睿一直等在外边,蒙挚已经跳着脚急死了,可即使他是主帅刚才也没有办法进来。门口还有一些得到消息的将尉。一放人,飞流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过来,第一个冲到长苏的床前:“苏哥哥!咦,白天,睡觉?”

“对,你苏哥哥太累了,要睡觉了,这次要睡得久些。你别打扰他,出去玩儿吧。”

飞流就又窜出去了。

他们就在一旁陪了他最后一程。最后,蔺晨拉着他的手,伏在他的耳边说:“长苏,你放心地走吧。你的托付我会做到的。”

因为大军回京的时间已定,当天就发丧,准备第二天一早下葬。亲兵已赶到前方的梅林镇,买下所有的白麻布赶制孝服。当天晚上,营地一片痛哭声,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,但梅监军甚得全军的爱戴。第二天下葬时,连墓碑都来不及刻,只留了个木牌做记号。随后,蒙挚下令拔营启程。来时,他还在他们当中,走时,却把他留在了这里。

启程了,最后一眼回首梅岭起伏的轮廓,豫津想,两次大战都在这里,这个在大渝和大梁之间的兵家必争之地。他最后葬在这里,和他的父帅、和他当年的赤焰兄弟、和这次大战战死的兄弟们埋在一起,是不是本来就是他的愿望?作为将门之子,作为林殊,最后死得其所?

 

 

那次大战之后,一晃十一年过去了。

平平淡淡的生活真是美好。这些年朝中也平淡,大家都在踏踏实实地做事情,再没有梅长苏那样的传奇了。没有传奇,说明过的是太平的日子。

可为什么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么难呢?

那天晚上本也是平常的一晚。这是正月里的一天。今年皇上又上梅岭,是聂锋夫妇随行,还是蔺晨、飞流接应,蒙挚暗中保护。

豫津没有去,因为这一阵兵部从年底到开年的公事比较多,他假期的时候还要拟个奏折。

这一晚,依然是他在工作,宫羽在陪伴。

忽听外面有鸽子的声音,宫羽出去查看。

这是江左盟负责情报的天机阁传递消息的鸽子,豫津早就知道。对于宫羽做的这些事情,宫羽不说,他也从来不问。

可这次不一样,宫羽神色凝重地回来,对他说:“豫津,不好了,庭生要谋反!”

豫津没有想到,萧景琰做皇帝治下最大的一场危机,居然如一个惊雷一样砸到了自己的头上。

原来萧庭生要趁皇上从梅岭回来的路上袭击他,一旦把皇上控制在手里,后面如何说辞就是他一方之言了。到时候假托皇上之名也好,号令天下也好,他有的是招数。庭生今年整25岁,皇上觉得他稳重又有魄力,这两年常外派他执行些军务,没想到他居然利用这个机会谋反。

十万火急,只能立即行动。这边,迅速给蒙挚传递消息,给兵部上司送去消息,那边,动用江湖力量,联系蔺晨,联系江左盟,赶紧想办法。但要等各路人马都动员起来还需要时间,可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。

在侯府,他手头有自己的府兵。卫峥的禁军还要保护京城,不能大动,但可以借他一部分兵马。

宫羽一定要陪他,他也知道他需要她,景睿是自己人,叫上景睿。知道消息一个多时辰后,豫津已经和宫羽、景睿带着一小队人马星夜奔向北境,直奔萧庭生埋伏的营地。

擒贼先擒王,豫津的计划,就是按照密报的地点找到庭生,让他放弃谋反,如果不能,这次就是和宫羽一起做一次死士也在所不惜。

这一次,宫羽也觉得心惊。多少年来,她只是照例处理着天机阁的消息。她知道宗主让她留在豫津身边的深意,除了为情——她和豫津之间的情,还有为义——家国的义。她知道自己是宗主藏的一柄利刃,但没有想到,要用的时候居然是在此时。萧庭生身边早在多年前就按照宗主最后的吩咐埋伏了线报,本来仅仅是以防万一,希望永远都用不上,没想到,人心为什么总是往可能最坏的方向发展,最终还是用上了。宗主当年对他多少教导和照顾,还是抵不住那个皇位的诱惑。

路上,豫津边快马加鞭边交待事情,“景睿,到时候我和宫姑娘先进去,你在外面接应。”和景睿在一起的时候,他还是习惯叫宫羽宫姑娘。“万一我们没有回来,言焰就托付给你了。” 

这种时候,更显得朋友的可贵。

“怎么能让宫姑娘以身犯险,豫津,还是我和你一起进去吧!”

宫羽说:“景睿兄,你也知道宫羽的家学是什么,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行,你放心,我有把握。还是你在外围接应我们放心。” 

一边骑行,豫津一边想着萧庭生为何要谋反,想着如何能攻破他的心防。多希望爹爹此时还在啊,可以问问他,当年是如何在敌营中以口舌为刀剑。

 

……

终于拦下这一劫,回头看时,豫津还是心惊。

为了不引人注目,就是他和宫羽两人,用了轻功,偷偷潜入萧庭生的营帐之内。宫羽那是何等人,暗夜偷袭,正适合她从小作为江湖杀手的训练,一招即制住庭生,短刃拦住咽喉,低声让庭生退下亲兵,然后,豫津和他面对面开谈。

不比父亲二十岁时就要以一己之力破解几个敌国的联盟更容易吧,这孩子的心机真是深藏不露。

先不着急说,先听他自己怎么讲。“庭生,没事,豫津叔叔今天就是想好好和你聊聊。”

开始他还不想讲,抛出几个问题,又用话激了他,萧庭生开始振振有词。

受过大苦的孩子,总觉得这世界欠了他的。给了多少爱,还是觉得不够。柳皇后偏爱自己的孩子本来也就罢了,可景琰真是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啊,甚至因为他是祁王之后,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更加疼爱。只是景琰本来严肃些,管得严厉些,怎么他感受到的都是不爱呢?

自己心中本来就有疑,再有夏江旧部挑唆,一拍即合。

越说他越有理:“这天下本来就该是我的,我只是让一切回到本位而已。”

该开始反击了。

“是啊,如果不是你那个当皇帝的爷爷多疑,你父亲祁王明德,本来应该继承天下。

可是,如果你皇祖父不是那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,你父亲祁王的母亲宸妃本来应该嫁给我父亲言阙的,他们两人当年才是两情相悦。那就根本不会有你,也根本不会有我。我们要不要回到那时候的本位呢?

就算你父亲继承皇位,你怎么敢肯定你一定会是储君?太子是多么有吸引力的位子,上一朝三王夺嫡的戏码,你怎知不会在你这一代上演?你觉得你夺嫡有胜算吗?要不要回到那时候,让你也试一试?

你是真心要让事情回归本位吗?谁能说那本位就一定是怎样的?我们现在本来已经很好,如果有本位,那也应该是让天下太平、河清海晏、百姓安居乐业的本位。你所说的本位,恐怕是你离那个至尊之位太近,那个位置太耀眼,让你起了觊觎之心吧。庭生,不要自欺欺人了,你可以自欺,天下人却不会被你所欺!

你真是不甘心你父亲的冤情吗?你苏先生才是真心为他洗冤之人,可惜啊,他削皮挫骨再世为人洗雪的冤情,如今你一反,不知又有多少人会说,有其父必有其子,既然你谋反,说不定当年祁王本来就是要谋反,他本来就是逆子,林帅本来就是乱臣!赤焰七万人昭雪了十几年的冤情,又会因你一个人再次在天下人面前蒙羞!”

“庭生啊,你知道吗,当年多少人冒死护下你的性命,是为了什么啊,难道是为了让你这样不忠不孝?

庭生,你虽然是祁王的血脉,可你知道你父亲宁死不反的心志吗?如果你今天反了,那就是你空有你父亲祁王的血脉,却和你那酷爱皇权、怀疑亲人的皇祖父的心一脉相承!如果你父亲地下有知,他会多么痛心!

庭生,你怎么可以不顾你父皇多年对你的疼爱,他为了提拔你的身份,收你为义子,待你如同亲生骨肉。他对你严厉,正是希望你能成才,你怎会说他不爱你?你知道吗,你这一反,是往你父皇心中扎的一把尖刀。可即使这样,只要你肯回头,豫津叔叔相信他会原谅你,会忍着心痛继续爱你。你真忍心就这样下手?

庭生,你怎么可以辜负苏先生当年解救你、教导你的一片苦心? 他教你读书识字,教你如何做人,甚至教你如何举手投足。你知道你豫津叔叔有多么羡慕你可以在苏先生门下受教吗?你这一反,你苏先生地下有知,定会痛心不已。他收你为学生,你真忍心让他看到自己的学生背信弃义,空负了所学的道理?”

不仅要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还要晓以利害。

“为什么现在不能回头?箭未上弦,剑未出鞘,现在回头还来得及。你为什么不想想,挑唆你的人不过是要利用你,对你怎会有真心?豫津叔叔知道你从小失去父母,心疼你从小受了那么多苦。可如果你现在这样做,就是把真心待你的人都推开,让他们寒心。如果这样,这世上还会有谁能真心对你好?那个皇位再耀眼,恐怕也代替不了你内心的荒芜!

别心存侥幸了,你谋划得这么隐秘,你豫津叔叔既然都能提前知道消息,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。此时此刻,你蒙挚伯伯已经得到消息,你父皇已经改了路线,你蔺晨叔叔已经带着飞流哥哥在过来擒拿你的路上,知道消息的各路大军正在过来勤王。你就要四面楚歌了,可你不会是那个垓下的霸王,如果你一心奔死路,没有人会赞你是不肯过江东的英雄,只会说你是无情无义的乱臣逆子!何苦呢,庭生!为什么不回来做你父皇的儿子,做你苏先生的学生,做你那些弟弟妹妹的哥哥,做飞流的朋友?你会承担后果,可你的良心会干净,你的余生会平安。

庭生,谁都有一时糊涂、走错路的时候,迷途知返就好。一意孤行,最终会害人害己。生死祸福,萧庭生,你自己选择吧!”

最后,不知是真的改悔还是迫于无奈,庭生终于放弃。

 

 

回去的路上,蒙挚带着军队押解庭生。

因为庭生毕竟是皇上的义子,这次虽然他已经部署好兵力,但除了他的亲信,手下其他人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所以只以换防之名,把兵调开就好了。消息严格控制在知道的人员范围内,没有向外公布。顺带把夏江余孽一网打尽。“这个夏江,真是害人,死了还不消停!”蒙挚恨得牙根痒痒。

这次谋反,就这么静悄悄地处理了。

因为不好让庭生坐囚车,就改装了一顶轿子,派人严加看管。

庭生正坐在轿子里,内心一片茫然。忽然,轿子停下,轿门被打开。

外面是蔺晨的声音:“你就在里面玩儿吧。”

飞流钻了进来。“庭生弟弟!”

庭生只好道:“飞流哥哥。”

飞流坐在庭生的身边,高兴地说:“飞流,庭生,玩。”

飞流掏出随身背的一个小包,里面是他的宝贝,弹珠啊,弹弓啊,小机关、小玩具、小木偶之类的。虽说飞流现在的年龄也三十出头了,可心智还是孩子,出门时当然需要孩子的东西来打发时间。

其中,有一只小鹰。

小鹰的翅膀摔断过,又被粘在一起。

这是当年庭生刻了送给飞流的礼物:“小鹰,庭生送!喜欢。”

飞流拿着那只小鹰,比划着飞翔的样子,嘴里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。

见到那个小鹰,他当年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小鹰,庭生回想起那时他们三个掖幽庭的孩子在苏先生那里练功的日子,想起和飞流哥哥在一起的快乐时光,想起听苏先生给自己讲解书中道理的日子,那时的日子,多么简单,多么清朗,心中又多么欢喜。庭生突然觉得,真想回到那时候。为什么要长大呢?长大后,为什么离那个金光闪耀的座位越近,心里的阴云越多呢?

“飞流,这只小鹰是庭生送给你的,庭生也特别喜欢,你能再送还给我吗?我想留个纪念。回头庭生再刻一个别的送给飞流好吗?”

飞流郑重地把小鹰放在庭生手里:“庭生要,飞流给!”

 

……

 

在押解庭生队伍的前面,豫津、宫羽和景睿并排骑着马。

景睿说,“豫津,你这一去,也颇有言侯当年的风范了吧?”

豫津说:“我这才知道,无论是蔺相如还是我爹,不是真的不怕,只因为大义在前,所以义不容辞。”

还想起另一个人,另一件事,虽然他永不会向任何人提起——当年的梅长苏,如何劝下父亲,免下祭台上的惊天一爆,免下言氏的灭族之祸,免下家国的一场大乱。

其实每个人都有铸下大错的可能。这种时刻,就需要有人来点醒、来挽回。这么一想,也就不恨庭生了。

谁能想到,萧景琰做皇帝治下最大的一场危机,居然是他带着自己的妻子、好友来化解的呢?

他,这个当年的小胖子,这个跟着大孩子后面的小男孩,这个在妙音坊游荡的公子哥儿?

想起父亲,想起母亲,想起太奶奶,想起林殊哥哥、想起梅长苏,想起景睿,想起宫羽,想起夏冬姐姐,霓凰姐姐,想起景禹哥哥,景琰哥哥,想起蒙挚、卫峥、蔺晨、飞流……原来,他从来都有一个大家庭,现在仍有一个大家庭,这一大家子人的爱,让他从容长大,成为可以出将入相的良才。

 

……

 

想着想着,又想起一件旧事:“景睿,你记得我当年花一千两银子在琅琊阁买来的那八个字“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”吗?”

“噢,就是你问你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吧?那时我们都笑话你花了冤枉钱,因为你和半个京城官宦人家的适龄小姐都可算做青梅竹马,将来娶妻你又逃不出这个范围。这故事还讲给苏兄听,他也笑你。”

“蔺晨可算错了,我和宫姑娘就不是青梅竹马,我们当年在妙音坊认识的时候都十七八岁了吧!宫姑娘去的晚,一开始可不在那儿。不行,我得找蔺晨算账去!得让他退我的银子,再加上这十多年的利息,还得罚个双倍!要不,我就砸了琅琊阁的牌子!”

言豫津正要掉转马头去找后面的蔺晨,宫羽不干了,“什么,我原先只知道你从小就去妙音坊也就罢了,你还和半个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都青梅竹马?还是我先和你算账吧!”抜出长剑在马上飞身就刺。

言豫津一边拔剑招架一边求饶:“宫姑娘,咱们都老夫老妻了,你饶了我吧……”

“什么,你敢嫌我老?看招!”

萧景睿大笑,策马跑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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